为野草为秋天写尘土之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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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阿多尼斯在朗诵诗歌

  ■钟驿

  继1980年后,阿多尼斯于今年初春再度访华,这是我国文坛、诗坛特别是外国文学界颇为关注的一件盛事。他此次来华,除了参观访问外,还要出席他的诗集《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——阿多尼斯诗选》的首发式,并与我国诗人、学者于京、沪两地进行座谈和交流。其间,人们听到了他对自己作品的朗诵、他的精彩讲演以及独到的评论,他对诗歌、人生、世事的真知灼见,令人耳目一新。很多人还有幸在购书之后,得到他的亲笔签名,并与他合影留念。

  阿多尼斯是一位著作等身的诗人、思想家、文学理论家、翻译家、画家,也是一位曾在阿拉伯与西方多所大学任教的学者、教授。世界知名思想家、美国籍巴勒斯坦裔文学批评理论家爱德华·赛义德在论及阿多尼斯时,说他是“一个伟大的诗人、独树一帜的诗人,是一个最勇敢的诗人,是一个最有根底的诗人,是大无畏的诗人。”阿多尼斯是多次世界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,也是在阿拉伯世界颇有争议的作家,这一点与198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、埃及作家纳吉布·马哈福兹的情形极为相似。

  阿多尼斯原名阿里·艾哈迈德·赛义德·伊斯比尔,1930年生于叙利亚拉塔基亚省卡萨宾乡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,13岁前未上过正规学校,只是由父亲教他背诵《古兰经》和一些阿拉伯古诗。1944年,对于这位14岁的少年来说可谓是一个转机。有两件事对日后诗人的人生轨迹产生了巨大影响:一是那年叙利亚总统库阿特里在诗人家乡访问时,少年诗人当面朗诵的一首爱国诗篇打动了总统的心,得到总统的赏识,让他公费就读于塔尔图斯的法国世俗学校。此后,这位聪明的少年多次跳级,1954年毕业于叙利亚大学哲学系。14岁那年,另一件对这位少年日后有影响的事是:他虽自幼喜欢写诗,并多次投稿,但都屡投不中。有一天晚上,他在一本杂志上读了有关阿多尼斯的神话传说:阿多尼斯在闪语中原是主人的意思,是腓尼基主宰自然界之神。公元前5世纪对阿多尼斯的崇拜传入希腊,后又传入罗马,成为女神争相宠爱的美少年。传说他在狩猎时被野猪咬死,他的每滴血都变成血红色的银莲花,从黎巴嫩山流出的阿多尼斯河亦成了红色。少年诗人读后觉得自己与阿多尼斯命运相似:自己的诗不为编辑赏识,犹如阿多尼斯被野猪咬死,便以“阿多尼斯”作笔名投稿,而不再用原名阿里·艾哈迈德·赛义德·伊斯比尔。不料诗稿一投即中,而且那家报社不断刊登他的诗歌。后来报社主编约见他时,大为惊奇,不相信那个蓬头垢面、衣衫褴褛的十几岁的穷苦农民的孩子会写出那种水平的诗,后来经过交谈——实际上是测试,才确认来者不是假冒的。从此,一位名叫“阿多尼斯”的诗人开始声名鹊起于阿拉伯诗坛。

  1954年大学毕业后,阿多尼斯应征入伍服兵役。1955年,他因为曾参与叙利亚社会民族主义党的活动而被捕入狱6个月。1956年出狱后,他迁居黎巴嫩贝鲁特,并取得黎巴嫩国籍。1957年,他与志同道合的先锋派诗人尤素福·哈勒一起创办《诗刊》杂志。1968年,他创办并主编综合性文学刊物《立场》。他曾去法国留学,回国后于黎巴嫩大学教授阿拉伯文学,并于1973年获贝鲁特圣约瑟大学文学博士学位。其博士论文《恒定与变化》分4卷出版,在阿拉伯文化界引起巨大震动和长时期的争议。自1981年起,阿多尼斯先后应邀到法国、瑞士、美国、德国等大学或研究中心任客座教授或访问学者。1985年,因黎巴嫩内战,诗人移居法国巴黎。

  阿多尼斯的诗脱胎于传统的格律诗,如他于1950年出版的诗集《达利拉》,取材于《圣经·旧约》中的参孙与达利拉的故事;出版于1955年的诗集《大地说》,还是格律诗的形式。但自20世纪50年代末始,改写自由体诗,成为阿拉伯当代诗坛先锋派的代表。其诗作有诗集《初期的诗》、《风中的叶子》、《大马士革的米赫亚尔之歌》等。阿多尼斯积极倡导阿拉伯诗歌现代化,他不仅身体力行,而且还提出一系列新的诗学见解,为阿拉伯新诗的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。他在诗歌理论和文学批评方面最主要的论著是《恒定与变化——论阿拉伯人的传承与创新》,这是一本有关阿拉伯人与传统和现代化之间关系的著作。在书中,作者对阿拉伯的政治、社会现实作了全面、深刻的剖析,又对阿拉伯的思想文化史进行了重新解读与审视。他认为阻碍阿拉伯民族发展和进步的原因,在于其主导思想是保持恒定,奉古人传下的经典为权威、圭臬。正是这种因循守旧、墨守成规、不思进取、不愿变化的传统思想,影响了阿拉伯民族及其文化的进展与现代化。

  阿多尼斯对祖国、对民族、对人类有强烈的忧患意识。他勇于为理想的新时代而斗争,面对政治风云变幻毫不畏惧。他在诗中咏道:“先生,我知道断头台/在等待着我,/但我是诗人,我喜欢髑髅地,/我崇拜火……”(髑髅地是耶稣殉难的地方。)他的诗以象征、蒙眬并带有一抹苏菲派的神秘色彩为特点,往往让人们掩卷深思其深邃的哲理内涵。如他在一首《致西绪福斯》的诗中写道:“我发誓要在水上写字,/我誓同西绪福斯一起,/肩负他的那块巨石,/我誓同西绪福斯永在一起。/任凭热病、星火对我驱使。/我要在那些瞎眼窝里/寻找最后的一支笔,/为野草,为秋天/去写尘土之诗……”

  (作者系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,中国外国文学学会理事,阿拉伯文学研究会会长)